问苍茫大地----中外采矿史最大掺案揭秘

中篇:复苏的理性




  F章:“我们吃得亏还少吗?”

  痛心的返风

  就在事故刚刚发生不久,郑家沟的6号井主扇立即停止了运转,矿井靠自然通
风,风量微乎其微。

  处理事故的第一步就是通风,新鲜的空气对井下工人来说就是生命,不解决通
风问题,井下工人会窒息或残废;不解决通风问题,不能冲散烟雾,救援人员无法
下井抢救。

  白洞矿为中央式和对角式混和通风系统,矿井总风量为3812立方米每分。从15
、16号井进入的新鲜风流在井底车场汇合,再分成东西两翼。东翼通过14号井翻笼
峒室,进入东二上山各工作面,然后经过东部总回风道,由6号风井排出;西翼风
流入分成五个支流,进入西部各盘区及采掘工作面,然后由郑家沟风井排出。是从
郑家沟风井返风?还是在6号井返风,指挥部在讨论着,议论着,决策着……人们
都深深知道,此时的决策,至关重大,举足轻重!时间又刻不容缓!决策是何等的
沉重,何等的艰辛。然而,我们都失误了,做出了错误的决定:17点15分6号风井
主扇开始运转抽风。

  抢救总指挥部以为并下起火面积不大,所以派了救护队下井侦察。当救护队员
刚刚打开通往东大巷的绕道风门正准备继续前进时,猛烈的明火烟雾迎面扑来,前
进受阻,随即只好闭门而退出。他们又从14号井向15号、16号井侦察,沿途密闭风
门均被摧垮。当救护队员走到15号井至16号井底时,14号井的一氧化碳逐渐上升到0
.08%,救护队被迫转移基地两次。指挥部决定开动6号风井主扇抽风,企图解救
井底车场一带遇难人员的生命,保护井筒免遭破坏,这的确是一个美好愿望而又令
人痛心疾首的决定。

  井下火势愈来愈凶猛,浓烟滚滚,火势迅速蔓延、锐不可挡。23点15分,全部
救援人员被迫出井。23点50分,浓烟挟裹着火焰从16号井口喷出,火焰高达15米。

  6号风井灾情也逐渐严重,从17点13分到23点25分,有害气体在空气中的含量
渐渐增大。经测定,6号井的一氧化碳上升到0.03%,沼气上升到1.2%。按气体
分析证明,燃火正在继续蔓延。16号井喷出火焰后,切断了从这里抢救和井底车场
人员生还的道路。在这种情况下,10日0点30分,决定关闭6号井风机。指挥部重新
研究决定,开动郑家沟风机,使用返风设备改为进风。

  当郑家沟井主扇风机隆隆作响时,事故已发生了10小时又30分钟。这是令人痛
心的10小时30分钟,在这10小时30分钟里,死神又攫走了多少矿工的生命。返风的
错误决定对井底车场的明火起了助燃作用,大大加速了火势的发展,其造成的直接
恶果是将井底车场的浓烟和有害气体吹进各采掘工作面,尤其是E层两部,那里是
全矿生产的中心点,集中了大部分回采工作面,有工人五六百人之多!

  张廷英(副段长,脱险者):事故后3小时,西大巷的条件很好,由于滑风压
,烟雾在大巷中回旋,缓缓向里扩散,当时在矿党委副书记李继武周围集中了约200
多人,准备避难。返风后,浓烟迅速向我们追逼。

  邱风如(工程队小队长):那烟啊,可真够厉害的,人走多快烟就走多快。开
始我们还抬着受伤的同志往里撤,后来真是各自逃生,大巷里倒了一片人,眼睛看
着倒下的弟兄在那里爬行,但你不能救,一停留你也完了。

  多么惨痛的教训!

  一个英雄的群体

  又有36名工人经过4天5夜全部脱险了。这消息对于正在紧张抢险的人们来说,
无疑是巨大的鼓舞,尤其是那些家属们的心情更为激动。郭忍的母亲听说儿子被救
后,马上跪在地上朝毛主席像一个劲地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要不是毛主席关
心,井下一个工人也活不了。”

  当然,人们永远不会忘记,还有一个英雄的群体,他们尽管来自不同的部队,
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这便是哪里最危险,他们就往哪里冲。

  在我面前那几沓厚厚的采访本中详细地记录着参加救援部队的单位和人数:0215
部队373人;空军90人;装甲兵学院246人;汽车管理学校190人;北京防化处494仓
库;探照灯连等共1162人,携带医疗器械2586件,电台12部。

  井下的火区像蒸笼一样,使每个参加救护的队员头脑热得发昏。刚赶来事故现
场时,后勤工作还一时跟不上。5月10日晚,解放军一个救护小组随同矿山救护下
了井,在毫无防毒装备的情况下,他们冒险冲过100多米的窒息区,在火区整整坚
持了19个小时以上!

  汽车司机李进新那些日子正患病,领导不让他参加救援,他却好说歹说终于被
批准了请求。除了开汽车运送物资外,他还下井抬担架。由于爆炸事故,井下的电
缆七零八落,他不小心触电了,一下被摔出两米的地方,浑身麻木,但稍事休息后
,他又争着去抬担架。

  有一个连队,所有的战士腿全部发肿。他们连续奋战了5昼夜,在坑道里往返16
次,共抬出遇险职工的尸体241名(具)。

  一位曾参加物资运输的军人想起当年的情景说:“那才叫真干,大同机场飞机
隆隆地上下起落,我们从机场往老自洞矿运送物资,几百辆汽车在大同到口泉沟公
路奔跑,一天就是几个来回,中午大家手拿馒头,嚼着咸菜,一边开车,一边吃饭
,不知哪来那么大劲,到了货场我们就当装卸工,休息时,往炕上一躺,全身筋骨
像散了架。”

  难以想象的事迹,不得不惊叹的精神!

  指挥部“情报”摘要:

  5月11日,大同矿务局救护队员段富梦等探明E层火药库还未爆炸,随即由贡同
义率阳泉小分队进入火药库进行紧急抢险。在温度高达摄氏50度的火药库里,他们
轮番寻找往外搬运。终于将4800发雷管和火药全部抢运出来,消除了随时可能引起
的再次爆炸隐患;13日,救出E层东部8071作面最后一批36名幸存者;14日,进行
反复搜索,在可能到达的每一处,都要查3~5次;15日,在D层808运料巷抢出最后
一批17名死难者尸体;16日,指挥部经再三研究,认为井下可能搜寻的地方已全部
搜寻完毕,遇难人员已元生还可能,决定对井下火药库等地进行永久性密闭;17日8
时:“井下抢救人员已全部集中到井上,风机停止运转,灌浆工作即将开始”;17
日15时10分:“14号、15号井,郑家沟风井已密闭完,16号、6号风井同时开始密
闭”;17日23时:“16号井、6号井已密闭完,郑家沟风机已停”。

  至此经过7个昼夜的突击救援,井下抢救全部结束。这是迄今为止、古今中外
煤矿开采史上最大的恶性事故之一,它当时死亡667人,连同被救出227人中又死亡5
人计算在内,共死亡682人。

  七峰山为此默哀,口泉河为此哭泣!

  惨痛的教训

  老白洞矿“5·9”矿井大爆炸是瓦斯还是煤尘?爆炸点及火源是什么?要想弄
清这些必须要有大量的证据。

  事故发生后,白洞矿事故追查组经过10个多月的深入调查,1961年3月24日写
出了《关于白洞矿煤尘爆炸事故追查工作的结案报告》,报告认为:白洞矿事故是
煤尘爆炸事故。爆炸起点是在井底车场14号井翻笼至图表室110米的运输大巷以内
。

  据初步分析确认,老白洞矿煤尘明火、通风等方面的隐患和管理工作上的混乱
是事故发生的重要原因。当时,15号井翻笼因清理井筒煤渣停止翻煤后,把大约60
~80车煤质干燥的煤挤在14号井翻笼出煤,使煤尘积存和飞扬更为严重。在此情况
下,洒水跟不上,加之电机车通过14号井翻笼时产生了强烈的明火成为最大可能的
导火(事故追查中证实6号电机车在爆炸中心区)。事故的性质是生产指挥中严重
忽视安全所造成的重大责任事故。

  其实,严重的管理混乱也是事故发生的重要基础人事管理混乱,乱招乱用现象
严重。职工总数由1955年恢复生产时的1978人增加到6994人,其中乱招乱用就有1126
人。工人来矿不登记,走了不除名。采访中我了解到:出入井制度当时非常混乱,
职工任何时候都可以随便出入井。有的工人家中没有人看孩子时就把孩子带到井下
;还有的工人就把亲属老人带到井下参观,也没有人制止;还有的工人在井下吸烟
也无人过问;更为荒唐的是在井下居然举行电焊大比武……其次,财经管理制度混
乱,盲目采购造成资金积压,不得不从银行大量贷款。1959年仅贷款利息每日就平
均1万多元,1960年一季度达5.3万元,增大成本影响了上缴利润。火工品管理更
为混乱,事故追查竟有20吨火药、11万发雷管已无着落,595宗账目与实物相符的
只有149宗!

  混乱,技术管理上的混乱,财经制度上的混乱,一切都皆混乱。

  在混乱中发生爆炸恶性事故就显得不足为奇了!

  G章:是该好好哭一哭

  灵堂哭声动天地

  1960年5月18日,国务院在大同矿务局隆重召开了“白洞矿遇难建设社会主义
英雄追悼大会”。煤炭部部长张霖之、国家劳动部部长马文瑞以及全国总工会,共
青团中央、山西省委等有关部门负责人参加了追悼会。

  连日来的紧张抢救,连日来的尸山血海使人们顾不上哭泣,也来不及哭泣。现
在当花圈摆满会堂的时候,当哀乐冲撞耳膜的时候,他们的情感才像决堤的洪水奔
腾起来。那紧张抢救的日日夜夜,那血肉模糊的一具具尸体,那几乎排满了山拗的
棺木又重新浮现在大家面前。

  是该好好哭一哭的时候了!不仅仅为那些死者,也为了活着的“大破大立”的
人们……多么可惜,人们只是在思绪处于清醒状态时才承认教训,头脑发热,头脑
膨胀时是不承认有教训二字的。

  一片哭声,一片抽泣。此时人们才痛定思痛,才真切感到教训的惨痛!682人
的生命被死神残酷地夺去了;223人留下了终身不可恢复的伤痕。一想到事故,这
些幸存者就心惊肉跳。运输段的工人王三有伤好后调整到了食堂工作,他一听到有
人吵就头痛得要命。基建段工人于是区记忆力减退,前脚走出门,后脚就找不着门。

  煤炭部长张霖之在追悼大会上讲了话:“白洞矿的事故是不幸的……事故发生
以后,一部分同志牺牲了,矿井也停了产,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我们的心情
是万分沉痛的,但是光沉痛是没有用的。我们要为安全而斗争。”他还向与会者通
报了“5·9”事故期间全国各地相继发生的瓦斯爆炸事故,并指出事故率已比1959
年同期高出四分之一。

  这是单纯的事故上升?还是由政治发热引出的血的教训?

  现在我敢说了

  她,是遇难职工席某的家属,悲痛中什么都不顾忌了,什么都敢说了。“他妈
的!大跃进、大跃进,迟一会儿下井都不行,把人跃进死了也就高兴啦!”

  张某的妻子一听到爱人下落不明,站在高坡上就大哭大叫起来:“多快好省,
饿着肚子下井!过去我不敢说,现在我敢说啦,你们枪毙我吧!”

  不要抱怨我们人民的思想觉悟,她们的忍耐力和承受力也是有极限的。在当时
,除了大气候的原因外,官僚主义也极大地挫伤了群众的积极性。例如,在1959年6
月26日组织的高产中,有极个别人提出了“产量不突破2oo0吨大关,绝不能换班”
的主张,结果工人们在井下挨饿拖了一个班,4个班产煤2008吨,却以3个班产量虚
报上去欺骗上级。不仅如此,为了“高产”,还制定了20多种惩罚工人的办法,对
工人不是说服教育,而是轻则写检查,重则戴牌子游街示众;要么送集训班,或者
扣工资饭证。当时工人有4怕,即怕监督劳动;怕开会辩论;怕不发工资;怕扣掉
饭证。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我们的矿工也没有同集体离心离德,而是一味地从自身
检查,找缺点错误,反私心杂念……这就是我们的人民,一旦树立起信念,就会全
心全意为之努力,为之奉献,不考虑丝毫的索取!

  “现在我敢说了……”不正是对我们工作中的失误敲响的警钟吗?!

  如果说遇难矿工是破除所谓规章制度的牺牲品,其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15号
井箕斗通风井合用,是本局设计由苏联专家认可的。投人生产后,局里未能采取措
施,从根本上予以解决。特别是井下系统的洒水设备没有及时安装。局里给老白洞
矿的洒水管材也用在了其他地方。已经安装的洒水设备也没能很好地维护使用。在
主要运输大巷和回风巷以及生产作业点的煤尘化验表明,煤尘厚达5~10公分。老
自洞矿对预防无计划,对事故隐患没有采取有力的措施消除。1959年在大破大立中
,破除了井下禁止使用电焊、炮崩溜煤眼、明火放炮、带电作业等必须的规章制度
,甚至荒唐地在井下组织电焊大比武!据有的老工人讲,大巷有的地方的煤尘有一
脚深,一走扑扑的,棚梁上煤尘有1寸多厚。

  当年的大同煤矿党委副书记兼工会主席和愚,现已年届七旬。谈到事故教训时
,他感慨万千:“那时搞跃进脑子热、管理又跟不上,安全落实不了。现在看到事
故是管理混乱的责任事故,当然不能离开当时的历史条件。

  那么大的事故,死了那么多人,我们这些领导责任重大埃当时我们都做好了坐
监狱的精神准备。说句良心话,就是坐几年也丝毫不冤枉哪!”

  曾参加“5·9”事故抢险的采煤工程师刘大煌回忆说:“‘5·9’事故距今已30
多年了,它像一声响雷,震醒了人们的头脑。在此之前,‘大同煤尘会爆炸’仅仅
停留在‘本本’上,偶尔也说在口头上,但人们在思想上并未引起重视,表现在实
际工作上,各个井口的防尘设施几乎等于零,电气设备防爆形同虚设。就拿当时的
老白洞井来说,‘大跃进’时我参加过几次高产和安全检查,井下没有一处洒水喷
雾装置,井底翻笼峒室和各回采装载点,高高悬挂着几百瓦的白炽灯炮,防爆开关
大部‘敞胸露怀’,在翻笼翻煤和装载点装煤时,煤尘飞扬弥漫,几米之处我们彼
此看不清‘真面目’,大型白炽灯成了一团模糊的黄色‘绒球’。巷道积尘尤为严
重,有的地方厚达1~2尺……”事故就是在这样的管理状况中发生的,悲剧就是在
这样荒唐的决策中上演的。

  单凭主观感情和盲干,不尊重科学,缺乏严格的管理,在同大自然博斗中,面
对水、火、瓦斯、顶板和煤尘五大灾难,必然会受到惩罚!

  这血写的教训是否会对后人有所启示呢?

  H章:耿耿难眠的亡灵

  默默思魂

  因为气候的关系,放在郑家沟的尸体很快就要腐烂了,已经不能等家属来告别
了,鉴于这种情况,指挥部决定,入殓后全部运到公墓埋葬,每个遇难者的墓前都
暂时插上木灵牌,用油漆写了编号、姓名和籍贯。

  有57人识别不清,因为他们的面部极度损坏变形,安葬工作组的同志只好把死
者生前穿的衣服分别集中在一起,按照棺木的编号写上号码。在被埋葬的遇难人员
中,有衣无名者26名,无衣无名者16人,甚至还有的没有多少尸骨,只有生前穿过
的几件衣服。

  在发生…5·9”事故前,公墓对于大同矿务局来说是极为陌生的。也就是说,
在事故发生前,大同矿务局还没有公墓一说。而当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故,出现
了那么多的死人,一下又运不回各自的原籍。当时正值春暖花开季节,虚着气温的
回升,尸体很快就要腐烂,发生瘟疫怎么办?只得尽快选址造坟。

  虽然选址这项工作在当时并不费劲,也远不如现在征地那么复杂,但必须找一
块平坦、向阳、面积大的地。

  矿区不具备这种条件,只得在远离矿务局中心的老平旺拖皮山下,选了一片理
想的坟址。此刻,选址的工作人员默默站在那里,望着这片刚刚在春天里复苏的大
地,望着不远处雄伟静默的大山,望着大山上面的烽火台,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
状的感情。这里将随着“大同矿务局公墓”的名称永远载入煤乡史册,就要安葬那600
多集体遇难的矿工们,安放那些为了社会主义建设献出生命的亡灵,还有所谓高产
决战的“淮海战役”的牺牲品春风有声,默默忠魂却耿耿不眠!

  十年后的报告

  历史的车轮又走了整整11年,1971年老白洞矿在“5·9”事故11周年后又恢复
了生产,打开了郑家沟的风井。1972年又打开了16号副井,当人们重新走下井筒时
,发现了一部分尸体。这些尸体全部成为一副副骨架,有的已风化成一撮蓝色的灰
,而地上分明都留着一个“人形”,有的尸体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检修工具了。

  1977年在井下图表室里又发现了几具尸体,经过辨认遗物,证明这几具尸体是
矿长殷国成、副矿长杨贵成、秘书李宗文、图表员张金。殷国成的水靴有一道红边
,嘴里有一颗银牙,戴着一块进口手表。这表已看不清时针和秒针了,表面也锈蚀
不堪。

  殷国成的爱人邢国英对我说:“这表原来是我戴的,嫌大和老殷换了,”她接
着讲述了发现丈夫尸体后的情况:“来通知认领尸体后,儿女们没有让我去老白洞
矿。

  孩子们都去了,他们用一块毛毯把老殷的遗骨包起来,用皮箱送回老家安葬了
。”

  瞒了17年的婆婆

  殷国成就这样匆匆而去了,在井下,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整整长眠了10多年才又
走上井,走向大地的怀抱。而他永远不会知道。他除了留给妻子4个未成年的孩子
和无尽的悲痛外,还留下了一个难以使人相信的故事,是一个悲壮苍凉而又动人的
故事。

  邢国英永远也难以忘怀追悼会的情景。庄严肃穆、一片哭泣。而她又在那104
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家属之列。记得她是遇难者家属代表,发言时嘴未开口,
哭声便止不住了,只有在那时,她才真正体会到“泪水流于”的确切含义。终于,
她讲开了:“亲人牺牲了,自然是悲痛的,可是悲痛也没有用,要听党的话,努力
工作,把孩子抚养好,让他们继承亲人的……”她再也说不下去了,会场内外一片
呜咽。

  真正悲呜的却是日后那漫长的岁月。每每夜深人静,看着一天跑累玩累的孩子
们香甜的酣睡,她摸了这个摸那个,孩子们多会儿才能长大成人啊!平时她很少哭
泣,有泪默默地咽到肚里,怕孩子们伤心,但是一到清明节,她感情的潮水像决了
堤似的,尽情地渲泄一番。别人可以去上坟,对着坟墓,对着亲人哭泣,而她却不
能,她的爱人还在井下,长眠在血与火之中……她领着孩子们来到井口边,面对早
已封闭的井口,燃起那点纸钱,痛哭一番:“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
”

  最使她费心思的还数婆婆身上。她从老殷生前口中知道,为了拉扯孩子,婆婆
吃了不少苦,因此老殷从不有半点难为婆婆。现在老殷走了,走得又那么匆忙,匆
忙得没有半点嘱咐,邢国英感到她嫩弱的肩上还有一副担子,一副不让婆婆受半点
苦,哪怕是心灵上的担子!每每到了开工资的时候邢国英总是先给婆婆寄去钱,并
以儿子的口气给老人写封信,一直不让婆婆知道爱人遇难的消息。老人多次来信提
出要到矿上看看儿子,都被她用各种理由回绝了。什么“工作忙”、“出差了”;
什么“到国外考察去了”,等等理由应有尽有,凡是能编出来的理由她都用过了。
她不愿让婆婆遭受晚年丧子的沉重的打击,哪怕一点点心里负荷也不让,真的,她
把一个女儿的孝心全部给了别人,人间的真善美在她身上得到了集中的体现。为了
不使婆婆起疑心,她还先后四次回村去看望老人,一直瞒了17年,直到婆婆病逝仍
然不知道。

  17年,多么不易的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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