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林俭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57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57】

口述人:曾林俭(女,1931年出生,广东省河源市和平县彭寨镇寨下村村民)

采访人:叶祖艺(男,1985年出生,乡村记录工作者)

采访时间:2011年10月29日

采访地点:寨下村,曾林俭家中

(口述整理:叶常青,校稿人:叶祖艺)



采访笔记:

曾林俭老人是黄雨祥老人的妻子,村里很多人都说她人品不好,好贪小便宜,帮我整理口述史的叶常青看了素材后也打电话给我,说我找错人了,不应该采访曾老人,应该采访村里其他人品好的老人。我对曾老人没有什么印象,因为我十岁就搬走了,后来又一直在外面读书,偶尔回去也难以见到她。记得当天为着采访去找她时,她正跟孙女聊天,主要是叫孙女好好读书日后才有出息一类的话。曾老人见我来了,很高兴叫我进屋喝茶,并叫其孙女倒茶给我。我们聊了几分钟家常后,我就开始问她饥饿的事情。采访过程中,曾老人一直惦记着山里的柴火,说了好几次要去把柴挑回来,所以这次采访只持续了半个小时。我为这半个小时感到郁闷,半个小时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进行很深入的采访,而且老人时不时扯东扯西,使有限的半个小时又大打折扣。

采访正文

公社化第一个老公死了,就招了第二个老公

我八十岁了,老家在粮溪,我一出世就来这里了,我系(是)抱来这里的。冇几大,出了月就来了。我老公是招来的,几(他)在唐屋。第一个老公在公社化时就走了,华表烧山果时(那时的意思,下同),你还不曾(没有)出世。果时冇食,整日你爹走来我这,割草皮,癫癫懵懵,走去牛光洞,你妈来时,我系(是)做亲家郎,去窑下娶你妈。第一个老公系懵死的,第二个老公是我阿妈喊几(他)来的,果时系(是)地主问题,政府发配,地主都上来下门那边住,住上来哩,配到有屋,梅唐也有田。当时几(他)二十岁左右,第一只老公走时也只有二三十岁,果时还好年轻,走了之后,就招了第二个老公。

食番薯叶,还拿来当茶水

公社化果时冇食,割藤菜叶(番薯叶)、树叶、火菜来食,整日冇食,果时好多番薯放在我屋下(家)门口,好多老大人(老年人)巴不得早点来切番薯食。果(那)几年,我们上山,捡那些烂番薯,不要的,(捡来)洗清就食,煮粥、做米糕。

藤叶(番薯叶)都是相争打呗(抢着)去割的,晒成番薯叶干,果时生产队拿茶(拿东西招待客人)就是拿番薯叶干来食的,好多人都埋怨竟然用番薯叶干来拿茶。

食番茄干,食糠

果时耕田,你耕一亩田,就把(给)几担谷把你,如果冇割,就把少一点。果时不像现在有清饭食,上日(过去)我们就改(翻土)十几担番薯,晒十几担番薯片,一升米,放在锅里,将装番薯干的饭蒸(装饭的木桶)放在上面去蒸,这样比较好食,果时就食一碗蒸好的番薯干当饭食,好凄凉。

阿吕他老婆去田里捡禾穗和麦穗,搞那些谷和麦子炒来吃,好超(惨)啊,果时……在茶场果时都食过糠。

我爸找大娘借谷,她不肯借

我大娘整日吵冇被子盖、冇谷食,就改嫁马塘,几(她)老公是病死的,果时整日食麦子,也系赌博,我爸去借谷几(她)都不肯,果时我屋下好困难。几(她)嫁马塘,现在也不在了,生了一个女,也冇仔。

我爸是饿死的,我家五六口人都饿死了,就剩我一个

我爸都是饿死的,饿倒在黄泥土养老院,乌石下那边,整日食黄豆那些,脚都是肿的,我爸果时还煮番薯片粥给人家食,还有食麦子麦皮,果时用假人放在树枝上,赶走鸟。

以前我屋下有五六口人的,都饿死了,就剩我一个人。我小孩都是饿大的,什么都食,大的那几个(孩子)都不在了,在的都是后来出世的。

(完)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2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