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顺芳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53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53】

口述人:刘顺芳(女,1948年出生,湖北省随州市殷店镇钓鱼台村村民)

采访人:章梦奇(女,1987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时间:2010年8月12日

采访地点:钓鱼台村,刘顺芳家中


采访人笔记:

刘顺芳是我采访的第一位老人,同时采访的还有她和她的丈夫邱家发。我去采访她的时候,家里只有两位老人,儿子们都在市里生活。刘顺芳和邱家发老人看见我来很高兴,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故事。重新再听一遍她的讲述,我仿佛能想象出52年前的钓鱼台村。

刘顺芳和我说她的童年家事时突然痛哭起来,吓我一跳,我不知道这个采访会让她这么伤心。 她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上过学的女人,很有志气,小时候她的家里很穷,姐妹4个因为都是女孩被人瞧不起,她的父亲为了改变家族的命运,不顾一切送她去上学。她和邱家发的恋爱是自己做主的。她记得很多故事,一直滔滔不绝,很少停下来思考。感觉这些事情就想是昨天才发生过的,怎么也忘不了。

每段故事她都用第一人称单数“我”来讲诉,讲的都是自己的、自己看见的、自己周围人的事情。

口述正文

我要读书改变我家的命运

我是1948年出生,1958年将近10岁,10个年头。58年就走向集体,吃集体饭,吃食堂。我爸爸30多岁才生的我,他连生了三个姑娘,被人瞧不起。他又不服气,又夹生(倔),越夹生(倔)越造孽。他不识字,那时候做活整工分,愿本应该一天挣9分,人家才给他记1分。碰到我们湾子读书一个娃子读书的,刚上学。小娃子,那个1跟9他认得。他就说:那算不是个9,是个1。好,那人家又给拐个弯,她说那还不是个9是个7。最后他又拐弯现在才是个9。我的老人家就坐在那听到,他想想不服劲啊。他说我也有个女娃子,讲(难道)你个女娃子不能读书啊?就把我背到去上学。

我的爸爸说:“没得吃的,我们宁愿饿死我也要给你读书啊。我实在是做怕了,我做一年没得做两年没得,我到么时候止哩?”我就是一想到这,造孽啊。你看一个姑娘娃当崽娃子用。弄柴火人家有崽娃子的全去搞,他一个人他没得,就是几个女娃子,又小。我12岁就跟人家一路砍柴火,弄不动就搞驮。人家说我:一个女娃子,假假(弱弱)地你还来弄柴火呀。我妈呢,就整天哭整天哭。

我上学还蛮聪明啊,好,正整赶到没吃的时候。我就和我的妹妹到山上去剜野菜,那还有豺狼啊。春上就到山上去挖棉枣,我的爸爸给我编这么大的篓儿,篓儿装满了就回来。那秋天呢人家取(收)秧田的人看见我们,他说那山上坐的不是两个豺狼嘛,怎么那俩个娃子没被咬呢。我的老人家在这边山上放牛就听见了,就叫取(收)秧田的人帮忙喊。那个棉枣比野菜还好吃点,最后又省着卖钱,供我读书。我说我一定要读,我的爸爸说娃子你苦啊。

在学校住读的时候,中午学生都睡午觉,我就偷偷跑到人家的田里捡谷,回来就放在我的枕头底下压着。一个星期拎那么两、三斤米到学校去,星期六我就捡带一袋谷回家。有一天晚上人家说那个蓖麻能吃,我就跑出去偷,把人家的蓖麻偷了一兜子,到人家工友那找了个铁盒烧着吃。那个蓖麻吃了我就拉肚子,那回就差点拉死了。最后老师就说你是怎么搞的,我说了我的家庭情况,她说你这么造孽你读个么书啊,她叫我不读书了。我说老师我不能不读书,我是个有志气的娃子,我要改变我的家庭。这样一说老师也感动到了,她说你再也不要出去偷别人的东西吃了。

学校组织我们出去跟人家养蚕豆,生产队的养蚕豆。我就偷一把蚕豆啊,就存着放在我的鞋子里踩到,怕队长晓得也怕老师也晓得撒。晚上我就把鞋里的蚕豆拨了吃了,就跟那样吃,就跟那样过生活。

那有一会人家有钱的娃子去买点甘蔗,那个卖甘蔗的就说:你这个娃子从来不来买点么吃。我说我没得钱。那个明星(村)的艾芳英就说:那是我的幺家家(外婆),不中你就佘着,你这么饿着走回去怎么走得动哩?我回家老是走不动撒。她想着我造孽,她就去拿了根甘蔗给到我,我也没得钱。最后人家就找那个艾芳英,问说你跟啥个佘的根甘蔗呀?她说我没得钱,一直都没还钱。我说等我弄住了钱我再给你,是我的,我承认。我回去了就跟我的爸爸说,我爸爸去卖那个“苦豆漂”,把人家的钱还了去,怎么说也一块多钱撒。

刘哑巴带我掏花生

59年还是没得吃的,我从学校回来就帮我的爸爸放牛,捡牛屎。我那天去放牛碰见了一个姓刘的哑巴,他也放牛。他就把我拉住,我说你一个男娃子,人家看见了就疯言疯语。本来我们家就比人家矮一截,不能让别人谈闲话,我就不让那个哑巴拉。那个哑巴就跟我指那个屋里有吃的东西。我说那怎个吃得到哩?他就指他掏得有这么大个洞,这个洞里有花生。最后就搞惯式了,我跟他俩一放牛就去那掏,掏到维持生活撒。末了掏了吃啊吃呢,就被人家发现了。好,那个哑巴呢就被人家抓到了,我呢就每逢星期六才回来,星期天就不回来,就没抓住我,最后就把那个哑巴抓住了。那个哑巴的老人家也骚(很)造孽,哈(全)是穷人的娃子。最后还把那个哑巴抓到去打了的,我就再不去搞了,饿死不受罪。

我偷了一袋麦种

那还有一回,59年秋天,人家偷麦种。我隔壁的那个陈玉萍就听见了,“四叔,四叔”就喊我的爸爸。我的爸爸就喊我“大毛、大毛(小名),你起来,我的耳朵聋听不到你去瞧下你玉萍姑喊么?”我姑就说人家又再偷麦种,喊我跟她一起去偷。我爸爸想我这么小就不让我去。我就说我跑得动、跑得快。我的爸爸就想,人家一个大人,你一个小娃子,假(如)人家起拐(坏)心害你呢?我说不怕,就跟着她一路出去,人家铲了那么大一簸箕,我也搞不动就弄了一小袋儿。哪里敢弄得吃啊,晚上烧一盆火上面放个锅儿,就慢慢用个勺子拨,还怕隔壁听见了,就这么扒呀扒的。等那个麦子炒熟了就放在嘴里嚼。

你奶奶抱着你爸去要饭

那有个么门哩,那丁租鑫的妈就把那个丁租鑫弄到,就把丁祖华抱到,就去要饭。要到啥个把(给)呢,没得人把(给)。没得门就借他舅舅的,他们那时候有个亲门户(亲戚)还好点,单门独户没个亲门户(亲戚)的造孽。就这样一家要了一点米,又背回来。我就总是笑那个丁租鑫,这么高,背着一个面片碗,走路一嗒一嗒地,还要杵个棍呢。你说我们都那么小一点,不是有志气哪活得到现在哦。

我的二妹差点被打死

那60年春上,满到处种的南瓜架。早上,我的二妹去放牛,小孩嘛玩性大,不注意牛把姓张的那家的瓜藤子扯了一脚。姓张的就把我的二妹甩了一棍子,我二妹就在那咒,他就说你再咒老子再踢你两脚。最后我们湾子就说,那边湾子在打你的二妹。我就跑过去,那个姓张的就说:哎,你个鸡骨头(怂包)来了啊,你再不来我就跟你这个娃子打死她,她把我的南瓜扯了。吵啊吵,我的妈就又开始哭。我前头一家的就说:狗日的,总又偷了点么家伙在屋里吃了地,有劲,还在屋里唱歌呢。你说那不造孽啊,他说我妈在屋里唱歌。你说那有苦到哪去诉呢?反正我一家人是这样生活。

我的爸爸还没被胀死

59年人家叫我的爸爸去大队整(收)米,他整的时候瞅的当官的不在,他只吃不攒,就挖一点米放到他的锅里。就这样煮了一大锅,后来人家把信来了说老五死了,我的爸爸是老四。那个后湾姓谢的嬷嬷说:“老五死了老四肯定也是死。”有人就说老四怎么死得了,不在整(收)米嘛。谢嬷嬷又说:“整(收)米,整(收)米就是涨死,他煮了一大锅稀饭。”那是的啊,饿了的人是那样地,吃了总不见饱。我的爸爸就吃了那一大锅稀饭,还没胀死。

米是喂狗子了的

58过去了,到59年,一直是这样生活,这样实际上收入(收成)大哦。那蚕豆简直长这么高,那么大一个个板子(豆瓣)啊。那时候有吃的,就是吃不到哇。那整米几多米哟!几多粮食哦!但整的米出来是干部吃的,粮食呢,是报到上头卖的。搞浮夸,打比方说我们生产队定一万斤任务,他就报今年收了两万斤。到最后,把收到的一万斤一卖,没收到那么多,你说吃嘛?就是那样才没得么吃,干部是浮夸,不实事求是,不为老百姓着想,老百姓净吃菜。

那修水库,我们是小娃子嘛,上学回来还不是去帮着做活啊。就弄这么个小篓子,两个,一头挑一个。挑一趟就给一个签,那一个签一分或者两分,就跟那样搞。中午就在那去吃一顿,你不去搞呢,中午你就要吃个人的,在那去做呢,就吃集体的。集体就是渣草煮稀饭。生产队死一条牛呢,就弄到那去剖。牛骨头还有牛蹄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就煮成水,舀给老百姓吃,那个肉呢就给当官的拿回去吃了的。实际上(粮食)有,那就是浮夸,他整那么多米,那总是这个村里当官的吃,你说有几多当官的呢?那全是老百姓整得好好的,他们分了的。那个米是不会上交。我们虽说是小娃子,但听到上一层的人(大人)说:“那个米没有上交,搞到哪去了呢?”有的穷苦百姓就说:“米是喂了狗子的。”总是那样说。

花生呢,留一部分种,余下的呢,就没看见。你说买了吧,也没看到钱。打比分说一家人有五个劳力,五六个人吃饭这样的,每年呢,定个百把块钱的量。你说那该有几多钱?那个卖粮食的总要搞点钱,是的啊?就是我们长大了,有那个头脑了才分析那个时候,是怎么在搞,当官的是怎么在当,老百姓是怎么在过。

白天我们去坡上挖棉枣、挑野菜,就去偷公家的豌豆苗往嘴里吃,就吃生的。弄回来人家晓得说的,称斤把犯罪啊,也晓得这个罪。我没得门,说得也不怕笑话,我为了搞生活。有一天晚上,我们约着几个,有白桂莲,有刘玉莲,全是几家单门独户的人家。我们几家还蛮好,一条心,就出去摘点蚕豆回来度生活。走出去啊,也不争气,碰到一个出来找牲口的。弄也没弄到还一跤子掉进个野沟里。简直滚了半里地啊,才爬起来,爬起来又回来。我说这只饿的个命。

59年我妈生了个四妹

59年呢,6月24,我的妈就生了我这个小妹妹。我妈就哭啊,我就说:你莫嚷好不好啊,我姊妹4个能够捆到一起,你放心我们慢慢长大。她说:你们这样没得个好身体是怎咯搞哩?我说慢慢来嘛,总是这样宽她的心。

到冬天呢,就弄一把米,这么大的罐罐这么高煨一点点稀饭就喂我这个小妹妹。我大点呢我还晓得让到,我的二妹呢蛮听话,我的三妹一听说:啥个喂四儿啊?她就说:我喂我喂。她要抢到喂,就把米搞得掉到(四妹)下巴底下,她就快忙用手抓到她嘴里,好吃。我的妈一看到我们这姐妹四个就骚(总)哭。大的服侍小的嘛,就跟那样过。哪有衣服穿啊?我的二妹的一个布衫,补了9斤重,跟袄子一样。

过年的时候,我的妈就说:这娃子们到哪找个新哩?我到外面去看到那人家摆(扔)了地布条条就捡回来。只要是布就往衣服上撂(缝),不经(让)它漏洞。

磨子

我的屋里有坛磨子,支在院子里,一条湾子都在我那提(磨)糠吃。我蛮勤快,哪个去提(磨)我就去帮忙搞。我前头一家是生产队的会计,他的老人说来提(磨)糠,实际上是谷,叫得是麦子。我呢就说:我来给你帮个忙,帮一下不是轻松点呢?提(磨)的我就用手去摸,这是谷是麦子。我偷偷跟我爸爸说,我的爸爸说:这有么门哩?也望到几个娃子也造孽,他想弄(偷)又不敢弄。我说你绝对不得弄,他打也打死了。好,有一天晚上蛮黑,那时候也没得电灯,就点个子油灯。我把那个子油灯吹灭了,说:你怎么把灯拨(灭)哩?他就回去点灯。回去点灯我就把他的偷了一点,哪怕偷一碗呢我就能渡一顿。没得办法么,我是个这样的人,反正是个小偷。那是逼得不得过,没得办法。我不是那搞我活不到今天。

造孽那个谢春芳呢,提(磨)糠,她的那个糠提粗了。她也在我那提,当时我就说“幺姐,你提粗了。”她跟我大5岁,她吃的哦就屙不出来。我去约她打那个叫种花,她说:“好我去解个手,我们俩一路,你等着。”一等没回来,两等没回来。我是个急性子,就跑到那个阳沟里去瞄,一瞄哦,她趴在那哭。我问她哭嘛,她说屙不出来。我去喊她的妈,她妈就拿那个纺线的铁丝签给她掏啊,就在那个屁股里一点点掏,掏出来。老嫲嫲老了,眼睛也看不见,掏得那个屁眼红彤了。回去后就用油,我们那个时候一个月是二两油,就用指甲上沾点往屁眼上头抹。就是那,她还跟我一起走。你讲你脱肛了,掉出来了。她就弄个袋儿把屁眼兜着,还跟我一路去打叫种花。就跟那样生活啊。

    搞啊搞,人家桃园的桃子熟了,我跟她俩就爬啊爬,爬过去偷了几个桃子。当官的有,那老百姓哪有?没得地,又没得田,也没得山。偷得我的妈吔,那个老头出来了,那这么粗的扎刺打我们,那个脚上全是刺。那要生活啊,现在说得人家笑。

树皮汤圆

有一天我的爸爸说:娃子啊,你星期六回来了就跟我捡树皮去。我说:到哪去捡?他说:这岸道(附近)的榔树人家都打完了嘛。我们到西大店去打,那里有个大榔树。我当时就在西大店读书,我晓得,那树是潘主任的院子里。我怎么晓得潘主任呢?因为我和潘主任的女儿在一个学校读书,学校搞排演她还借过我的衣服穿。那回排演我偷吃蓖麻吃坏了肚子,老师就让她替我。那就要穿我的衣服,我说可以,就问她姓嘛,她说姓潘。最后她就把我引到她的家里去玩,她的爸爸当主任,她屋里生活骚(很)好,她还偷偷给我馍馍吃。好,我们就去了,我想如果她在屋里就好了,好拐还搞得住,要不在她的爸爸肯定不让我们搞。好,我爸爸就梯子背到,我掂着个篓儿。西大店离我们这还有5、6里路啊。去了撒,树底下都被人家刮完了,就掉下个高头的。我爸爸就搭着梯子上去。我的妈哟,潘主任回来了,不准搞。一家伙把梯子推倒了,不让我老人家下来,我也弄不动。没办法我就在那哭啊哭啊,哭得潘家的大姑娘潘春阳回来了。她说:你好像在我的屋里来玩过啊。我说是的我姓刘,我说:我叫刘顺芳。她说:你跟我的妹妹是同学撒?我说:是的,我说她还借我的衣服穿了的。她说:我跟你找。她跑到湾仔里找了个人帮我把梯子竖起来的。她说:你们父女俩回去吧,不搞了,我的爸爸是蛮狠。造孽,她还跑进去偷偷挖了一碗米给了我。我就记住她叫潘春阳了。我说谢谢你,有好人,就感谢得不得了。

回来吃那个榔树皮,把它一洗,吹干净了,就做成这么大的疙瘩放在锅里煮。我的妹妹喜的不得了,就喊“吃汤圆哦、吃汤圆哦。”她一说吃汤圆我就哭,我说你晓得这个汤圆是怎咯来的噢。她们找不到撒,她们才4、5岁。

死的顾死的,活的顾活的

造孽,我的老人家修铁路腿病发了,瘫在那个茬儿。白天呢他睡在那不得动,人家叫他回来他不回来。回来屋里没得他的粮食,在那个茬儿稀饭有他喝的。他说回来又把我娃子们分的那么点点粮食吃了,又多一个人怎咯搞呢?他就不回来,天晚了他疼狠了睡不得啊,他就叫唤。当官的不在他们棚子住,老百姓就说:“老刘啊,你不能叫啊,我们也是造孽的人呐。你吵得我们明天还要做活啊。”我的爸爸就说:“好好,我忍到,我忍到。”人家说你怎么不回去?他说我回去我的粮食在这啊,我的娃子不好过啊。最后人家就反映,说老刘五更半夜的叫唤,我们睡不好。就叫把(给)点粮食叫我的爸爸回去。开始说三斤米,他说我不走。又说给六斤米,他还说我不走。人家就问想几多米?他就说你给十五斤米。最后说啊说,给了十五斤他才走。说是十五斤米,开了个条子叫他去称十五斤米,保管员还掐称。我爸爸掂了一下没得十五斤米,就不走。最后又找了点子,他才走。才走到半路,余发国在屋里饿得没得门儿,他一个单身汉。我爸爸就问:“发国,他怎么走到这儿了”。他就说:“四叔,我走不动了。”他还是个年轻人啊,2、30岁的小伙子哦。他说:“我走不得了,一点力气都没得了。我睡一下着。”他睡下着,我老人就拐到我的三妈那,她还牛劲些,她死都不入社,在峰江住,她的屋里条件稍微好点。她说:“老四,造孽哦,你在我的屋里住两天。”她说你回去也是饿得走不了啊,还有这么几十里路,呆两天好转了再走。待了两天呢,最后走的时候呢,看那个茬,那个余发国还在这儿,这不死球了。死了,那他也得回来呢,活的顾活的,死的顾死的,哪里顾得了呢。他说:“我开始看见他的时候他穿着个新秋鞋,这死了是个赤脚片儿。”人家把他的鞋子偷球去了。我说你也不跟啥个说下呢,他说我跟啥个说哦,我连我自个的命都保不住了。尽(让)他臭嘛,别的有么门?

我的老人家说,余发国跟他说到铁路上去呢能吃得饱一点,在屋里吃不饱。满道(到处)里打菜(要饭)嘛,他一个单身汉,他一想不好意思一个小娃子,也不敢出去打(要)。我们姊妹伙的凭了个脸不要,总是满道(到处)遇到么捞(偷)么,捞(偷)回来渡生活。

(完)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2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