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玉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44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44】

口述人:王文玉(男,1941年出生,湖北省随州市殷店镇钓鱼台村村民)

采访人:章梦奇(女,1987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时间:2010年8月12日

采访地点:钓鱼台村,王文玉家中


采访笔记:

       采访王文玉老人还是我大伯带着我去的,他家离大伯家很远,坐摩托也走了有15分钟,应该算是最远的一家。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原来是老人家里在蒸香菇。和其他人家一样,他们家里也是只有两位老人,他们的小孙子是采访结束后才回来的,在外面玩得满头大汗,看到我的机器很好奇。

       王文玉老人话不多,对着我的镜头很谨慎,有些不太自然。他每讲完一个故事都不忘说现在的生活好,但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也透露着畏惧感。采访的时候他说了很多故事我没有听懂,以为他讲得很简单,但后来再仔细听,才知道他讲的很好,其中有几个故事是我第一次听到的。

口述正文

猪子都不吃的东西

那时候修我们那石家湾那个田家大堰,那就是正苦的时候。白的(白天)在那就瞅着,那堰里有渣草,瞅着堰里捞渣草。拿现在说就是“猪子都不吃”的东西。那时生活几苦,那时候我家里六个人,七个人,六、七个人。我们那时候两个老的就(渡)生活嘛,带领我们。我们那个时候小嘛,将将(刚刚)算能干,十几岁就开始出工。那时候就煮那菜吃嘛,园子里兴的菜,打的那树叶子。那时老的就吃菜,那有一点那破米就省着小的吃。一个人一顿吃一小碗。

修公路开始饿死人

那我们十二岁就开始在修那往小林去的那趟公路。那才开始修公路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就去开公路。那时候五七年,五七年秋就搞,就开始修铁路,在西河。那时候就是粮食就紧张了。那时候就造孽,饿死人。

我们那五队的有余兴发,吃饭的时候那打的渣草在锅里煮啊,(他)就抢到在锅里,铲那锅里的锅巴吃,那小便都屙到锅里。(吃)没得了,那就是一天一个人两勺儿稀饭,挖了吃了,没得了就算了。这……这(他)终究还不是饿死了。末了(后来)就出工,修铁路走到那唐镇,饿死在路上了。姓余的,五队的蒋家湾那里的。咋!走在路上就死了嘛。跑出来嘛就死在路上了。那时候什么都没得,死了的就拿着现在来说就是个人无(能)力,那没人管么。讲造孽就那时候,往后就没得问题了。

吃顿白米饭,死得闭眼睛

那时候吃的那树叶子,那长的那黄叶科叶子,那堰里长的水草,那山上打得那野菜,就跟那样吃嘛。那时候一天只二两谷、四两米嘛,最多的四两米。那没得的时候只吃二两,只二两谷还把谷勒(压)成粉粉,勒成碎米。那时候在我们在紫金山整(收)大米,用犁子拉。那剔的糠啊就那样抓到稀饭中吃。那时候生活困难,吃不来啥。那时候就想,那要是吃一顿白米饭就算……拿现在的话讲就说是“死得闭眼睛”。

生活过渡那几年最艰苦

那个时候,我们三十、三十几岁了。我们四一年出生嘛,四一年……那十七、八岁,那二十多岁。那往后再就是,机械化实行了,就越来越,越来越好嘛。就是讲最吃亏的就是五八、五九年,那大跃进。那时候去,开始嚷建设,修公路、修水库、修铁路,那时候最艰苦嘛。那时候我们修紫金山大水库的时候,五更半夜,那哈(全)是用肩膀挑到。下雪,下得身上上凌(结冰)。那是最艰苦的就是那时候。那几年生活过渡,那几年吃亏吃多了。现在呢,就是还马马虎虎。

那几年按说是属于生活过渡,那是国家还债。那时候粮食哈(全)逼到还债。那时候收入少,我们一个生产队只收七万七谷,现在我们一家就收几万斤,那时候没得技术种田。

(完)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2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