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元

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41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41】

口述人:李好元(男,1938年出生,山东省青岛平度市大田镇大后寨村人)

采访人:李菲菲(女,1987年出生,2011年毕业于天津师范大学)

采访日期:2009年8月

采访地点:李好元家中


采访笔记:

        采访时最常听到的是老人的哀叹:“老了老了,记忆力不好了。都忘了。当年的故事讲也讲不完。”我突然想起儿啼时曾经屋前屋后玩耍过的老房子,而如今的它们,绝大部分已在建设新农村与中国式圈地运动的浪潮中成了过雨烟云。我突然间想,过不了多久,我们童年时记忆是不是只能在自己心里慢慢回忆了?将来的某一天,是不是又需要有一群年轻人拿着DV,来采访,采访那个似乎遗忘掉了又濒临彻底遗忘的过去?

口述正文

五九年、六零年生活困难

五八年农业受到这个损失,那么也不用说到五九年、六零年这几年就行,都好像有点不务正业,该做的不做,农业就减产。上级以后说是当时和苏联和赫鲁晓夫有矛盾,从国家来说,以前苏联支援咱这些机器啊、专家啦都撤回去了,欠人家钱,人家那个意思是逼债。那么加上人家逼债,加上咱自己农业上减产,这农村这个生活就不行了。

当时说饿死吧不大好听,事实就是生活困难,长水肿,人们就吃些菜,吃些树头。像些老人什么的,身上肿得像什么似的。我那时候在供销社里,上面批下点鱼什么的不对外卖,给敬老院的老人消肿,吃鱼吃虾的,喝玉米根汤,说那个消肿。

父亲吃顿饱的却死了

那时候的人挨饿,不是就饿的晕过去了,水肿就会引起别的病。你像我父亲那时候,就是因为挨饿。那是过八月节,平常攥点东西过节吃顿饱饭,那么吃的多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肚子里的肠子绞一起了,就死了。我记着那是六零年,六零年我在大田,回家过节。锅不是被拿去炼钢炼铁了,没有锅了,那时候有杓,就是那个铁杓,用什么支着铁杓,包几个饺子,就放在杓里下饺子。

那时候死那些人是很多,全国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万。那时候都一样,都差不多,没有穷的富的,他挨饿,他也得挨饿,不能说他挨饿,别人那享福,没有这样的事。那时候那些干部什么的不管你权力多么大,思想觉悟都高,不能说是有权利了,就过得是老有(富有)了,没有这样的事。

(完)

原载: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读取时间:2012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