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40年前那不堪回首的“大跃进”运动，我们可以汲取许多有益的历
史教训，而刮风、跟风，便是其中对我们今天最有益的教训。

　　“大跃进”运动和其他一切全局性的“左”的错误一样，它们之所以能
迅速推开，靠的就是刮风和跟风。刮风、跟风成了一切全局性的“左”的错
误的基本传播机制和蔓延方式。长期以来，我国“左”的错误不断，因而形
形色色的风潮也就绵延不绝。

　　刮风的特权多属于高层领导或上级领导；身处领导地位是能够刮风的先
决条件。全国性风潮一般是由高层领导刮起来的，或者起源于地方然后由高
层领导肯定或倡导刮起来的， 前者的例子是“大跃进”风， 后者的例子是
“公社化”风.一旦领导试图刮风，这阵风一般都能形成.我国之所以风潮连
绵，一些领导喜欢刮风且善于刮风是重要原因之一。

　　跟风是各种风潮得以形成的最重要的环节；倘若没有跟风，任何风潮都
无法形成。风，实质上是人们不断“跟”的行为的总汇；“跟”的行为的普
遍展开和持续进行便是风。任何风，在开始时都不是风；只是因为跟的人、
跟的地方多了，便成了风。

　　从原因上分析，跟风大致有以下四种情形：一是认同型跟风。这种跟风
完全是基于自己对风的由衷的赞同，出于自己对风的无限忠诚，发自自己对
风的责任和义务的自觉认识。例如，无论是“共产风”、“公社化”风，还
是“动乱年代”的“造反”风，都有大批人表现得极其虔诚和自觉，他们跟
风的行为纯粹发自内心，认为“革命”、“忠诚”就应当如此。因此，跟风
过程往往伴随着参与神圣事业的愉快，伴随着履行责任和义务的满足。 

　　二是被迫型跟风。这种跟风纯属不得而已，不跟风有可能被认定为“态
度”、“立场”问题，有可能犯“方向”、“路线”错误。当初，对于风靡
全国的“浮夸”、“高产卫星”，当时并非所有领导都信以为真、都心安理
得的，许多省市起初都抱观望态度，只是到了“浮夸”者获得欢心、不跟着
“浮夸”感到有压力时才跟风“浮夸”的。庐山会议上对彭德怀同志的“意
见书”持否定、批判态度者，开始只是少数人，经过一段时间的你看我、我
看你，尤其是看最高领导人的态度后才“同仇敌忾”掀起“反右倾”的风潮
的。跟风者知道自己的行为违背现实，也违背自己的心愿，但是身不由己或
无可奈何。因此，跟风过程往往伴随着极大的痛苦与不安，伴随着对风潮严
重后果的担忧与焦虑。

　　三是投机型跟风。跟风的动机是投其所好，跟风的行为也就成了阿谀奉
承、投机钻营的手段。跟风者也许不知道此风的前因后果，也不想知道此风
的前因后果，支配他的只有一个信条：见风使舵，就是上面怎么说就怎么做，
大势怎么走就怎么动；他也许知道此风的来龙去脉及其后果与危害，但为了
搏得上面的好感与欢心，便硬是知其不可而为之，使出浑身解数去跟风。 

　　四是无知型跟风。跟风者对人对事对重要社会现象没有主见，只好随大
流，人云亦云，人行亦行；做工作、搞经济建设，没有创见，无以创新，只
有模仿或仿造；缺乏分析、批判的大脑，遇事只能唯上唯书。所有这些，在
行为取向上只能表现为跟风。

　　刮风、 跟风酿成了多方面的恶果；这不仅仅是指“大跃进”。 可以说，
在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每一个历史阶段，跟风都危害过我们。无中生
有、强迫命令、生搬硬套、形式主义等不良现象，许多时候都与跟风联系在
一起。第一，不看事实是否如此，跟风导致无中生有，颠倒黑白。例如，本
地区、本单位本来并没有那么多或事实上不存在“白旗”、“右倾分子”、
“走资派”，但只要一跟风，跟“反右倾”风、跟“揪斗”风，就不顾事实，
乱搞一气，于是，是成了非，好人成了坏人。跟风“浮夸”，虚报产量、产
值和利润，是一种严重的弄虚作假，凭空捏造。第二，不看群众是否愿意，
跟风导致强迫命令，劳民伤财。例如，各家各户拆灶砸锅，进“大食堂”吃
饭，基本上是在强迫命令中实现的；“一平二调”、“穷过渡”风基本上是
在违背大多数群众的意愿的情况下进行的。这些违背经济规律、违背本地实
际、违背群众意愿的经济风，只能是劳民伤财，严重挫伤群众的社会主义积
极性，严重破坏经济的健康发展。第三，不看时机是否成熟，条件是否具备，
跟风导致生搬硬套。各地各单位都有各自的具体情况，做工作、搞管理、抓
经济，不可能有适用于一切地方和单位的统一方案。刮风、跟风必然无视时
机和条件是否成熟，千篇一律，一哄而起，从而导致严重的脱离实际。第四，
不看实际效果如何，跟风导致表面文章，形式主义。我们以往工作和建设中
的严重的形式主义，许多时候是与刮风、跟风联系在一起的；形式主义使我
们只重表面，不重实效，浪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和财力，耽误了许多宝贵的
时间和机遇，而形式主义还是刮风、跟风所导致的程度最轻的危害。

　　我们今天回顾“大跃进”，重要的是要吸取历史教训。“大跃进”的最
宝贵的教训是告诉我们，无论做工作还是搞经济，都要始终坚持从本地区、
本单位的实际出发，任何时候都不能再刮风、跟风。改革开放以来，党中央
国务院反复强调“从实际出发”的思想路线，从不刮风，并反对任何形式的
“一风吹”的工作路数，但各种或强或弱、或全局或局部的经济风仍时有发
生，持续不断。例如，办“开发区”风、搞房地产风、“铺摊子、上项目”
风等。至于具体上什么项目，往往也是搞“一窝风”，你上我也上，大家争
着上，于是就有了重复建设，就有了争上“乳胶生产线”风、“彩电生产线”
风、“空调生产线”风、“VCD 机生产线”风、“汽车生产线”风，造成投
资分散，资源浪费，产品积压，恶性竞争，效益低下。党的十五大以来，许
多地方相继提出组建“十大企业集团”的口号，一些企业提出或政府部门要
求一些企业在本世纪末下世纪初进入世界500强，虽然尚未成风， 但不切实
际的雷同现象十分明显。不管是否必要和是否可能而“归大堆”式地组建企
业集团，由政府部门“拉郎配”式地兼并联合，不顾主客观条件而硬性地搞
股份制或股份合作制等等，风势似乎已见端倪；如不警惕，继续发展下去，
很容易成风，很容易埋下新的隐患，造成新的损失。

　　要防止和克服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中的“一窝风”现象，上级领导和各
地区、各单位这两个方面都要努力纠正过去习以为常的工作方法和行为取向。
作为上级领导，再也不能用刮风的方式做工作，再也不能刮任何形式、任何
内容的风，而要尊重实践，尊重实际，尊重群众，尤其要尊重市场经济规律，
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工作方针和工作方法。作为一个地区、一个单位，再也不
能看风、跟风，而要坚持从本地区、本单位的实际出发，因地制宜，因时制
宜，积极地、创造性地工作。无论是上级领导还是一个地区、一个单位，都
要铭记和遵循党的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按照客观实际和经济
规律办事。

原载周文彰论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