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见恩德先生计算俄罗斯民主化造成的非正常死亡，很有意思。他的
论证如下：

1990年：前苏联死亡率千分之十
1994年：俄罗斯死亡率超过千分之十五
1999年：俄罗斯死亡率略低于千分之十五

俄罗斯人口的基数一亿五千万，乘千分之五， 为每年七
十五万人。乘以1994-1999五年，为三百七十五万人。
1990-1994可保守估计为一百二十五万，因此由死亡率上
考虑俄罗斯十年来多死了五百万人，占人口比率3。33%。　　他最后的结论是：

最后附一句，数字也是会骗人的。俄罗斯民主化与三年自
然灾害实际都没有以上数字显示的那么可怕。俄罗斯没有
三十个人里就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死掉，中国也没有饿死每
六十个人里的一个。嘿嘿，正道是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
妙不同。　　恩德先生过于谦虚了。这种蒙人的戏法，倒也不是人人会变。只不过，一
旦遇到行家里手，戏法就不灵了。

　　且让我们用恩德先生的手法，玩一个更绝的把戏出来。

　　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对世界各国人口发展趋势的预测，俄罗斯今后五十年
的死亡率趋势如下：

年份　　　　　2000　　2010　　2020　　2030　　2040　　2050
死亡率（‰）　13.8　　14.5　　13.5　　13.6　　14.8　　15.2
期望寿命　　　67.2　　68.8　　71.7　　74.3　　76.4　　78.3

　　用恩德先生的办法算非正常死亡:2000到2050年五十年,死亡率最低13.5‰,
最高15.2‰，与1990年相比，平均高出至少千分之四，俄罗斯人口的基数一
亿五千万，乘千分之四， 为每年六十万人。乘以2000-2050五十年，为三千
万人，因此由死亡率上考虑俄罗斯今后五十年将多死三千万人，占人口比率
33.3%。

　　哎呀呀，可不得了！俄罗斯的民主化将导致三分之一的俄罗斯人非正常
死亡，好吓人呀！

　　其实，这里预测的死亡率，根本就是正常死亡率。它是根据人口生命表，
推算人口性别年龄结构，再根据各个年龄段不同性别的正常存活率，推算总和
死亡率而得到的。看看期望寿命就知道，今后50年各年龄段的正常死亡率实际
还会有所下降，从而导致期望寿命上升。可见，预测死亡率的变动，主要来自
于年龄结构的变动，比如人口老龄化等等。恩德先生戏法的罩门，就在这里。

　　查世界银行统计资料，１９９８年俄罗斯实际死亡率为１４‰，与早些年
预测的正常死亡率13.8‰，相差无几。至少这两年来，恩德先生津津乐道，并
用来吓唬所谓“民主派”的俄罗斯非正常死亡，压根就是他用戏法骗人的玩意
儿。

　　当然，恩德先生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打的如意算盘，主要还在于借此
否认中国大饥荒导致上千万人口非正常死亡的事实。可惜的是,戏法就是戏法,
永远变不成科学。若是妄想用戏法推翻科学的结论，斤两到底有所不足。

　　下面就来谈谈，人口专家采取什么方法，来估算大跃进所导致的非正常死
亡；他们的的方法，究竟与上面的戏法，究竟有什么质的不同。

　　目前国内外专家对大跃进导致超量死亡人数的估算，俺所知道的大致有这
么几个：美国汉学家B. Ashton等人1984年的估算,约2900万；美国人口学会主
席A. J. Coale在1984年的估算,2700万；西安交通大学蒋正华教授1986年的估
算，约1700万；彭西泽(X. Peng)1987年的估算,2300万；原中国国家统计局局
长李成瑞先生，1998年对Coale结果的改进估算,约2200万。现在国内外学术著
作中，提到中国大饥荒，大多采纳了1700到3000万非正常死亡的说法，极少有
人再对这个数量范围提出异议。

　　上面这些研究，除彭西泽主要依据分省死亡率资料以外，其他估算都或多
或少建立在编制人口生命表的基础之上，而且特别注意考虑人口年龄性别变动
等因素对正常死亡率的影响。这就使得它们与外行无知之人变的戏法，有了天
壤之别。

　　所有这些研究，都利用各种来源的资料，作了大量验证，确认了所用数据
的可靠性。

　　最主要的数据，当然是公安户籍历年上报的人口总数、死亡人口和出生人
口统计表，由国家统计局于1983年公布。然而，正如“大饥荒饿莩知多少”一
文中谈到的，这套数据有内在矛盾　　大跃进及其以后数年，人口自然增长与
年底人口总数变动，存在三百万到六百万不等的差距，误差极其巨大。显然，
为了真正弄清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历年人口变动，特别是大饥荒非正常死亡的数
字，还必须有更准确、更系统、更详细的资料不可。

　　更准确、更系统、更详细的资料，包括国家统计局公布的１９５３、１９
６４和１９８２年三次人口普查取得的人口性别年龄构成数据，以及分年龄段
的死亡率数据。这样，人口专家们就有了三个普查时点的年龄金字塔，还有了
计算各年龄组存活率因素的合理根据，便可以对三个年龄金字塔彼此互校，评
估各次普查的准确性。这也为估算普查间隔期各年度各年龄的人口，提供了独
立的依据。

　　但是，要构筑非普查年份的完整的人口年龄结构图，并以此评估公安户籍
统计资料的准确性，还必须要有独立来源的生育率数据。1982年，在第三次人
口普查完成之后,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紧接着组织了千分之一生育率抽样调查,
并特意选择其中30万名15-67岁妇女，就1940年以来４１年的婚姻和生育史等问
题，作了详细的回顾性调查。这一结果于1983年公布,补足了独立资料的缺环。
此外，卫生部还公布了1973至1975年在全国八亿人口进行的，以恶性肿瘤为重
点，按56种死因分类的回顾性死亡率调查，进一步充实了校验公安户籍死亡人
口统计的证据。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来源的零星数据，比如蒋正华教授就参验了公安部为
准备1964年人口普查而整顿户口时，所查出的漏报死亡人口资料。

　　那么，有人要问了，既然所有这些研究都依据基本相同的数据，怎么得出
的结果会相差那么大，从1700万到3000万不等呢？俺的感觉，这一方面有方法
的差异，比如Coale只编制了少数几个年份五岁一组的生命表，方法比较简略，
而蒋正华却编成了1954年以来每一年的详细生命表。但更主要的，还在于他们
对大饥荒期间各年龄段的正常死亡率看法不同。蒋正华估算的正常死亡人数很
大，相应地减少了非正常死亡人数。但这些都是人口模型上的细微差别，不是
在这非学术论坛上可以讨论清楚的问题。

　　有一点是公认的，非正常死亡的数量级在一千万以上，两千万左右，甚至
可能更多。对此不服的，请去研究他们的论文，拿出更翔实的数据，或编出更
合理的人口模型，从科学上驳倒他们。在论坛上胡说八道，骗人骗己，不过暴
露出狂妄无知的嘴脸而已，何苦来？

　　俺这里当一次雷锋，特列出本贴子中提到的文献资料如下：


蒋正华，“中国人口动态估计的方法和结果”，《西安交通大学学报》，
１９８６年第３期

李成瑞：“大跃进引起的人口变动”，《人口研究》，１９９８年第１期。

Ansley J. Coale, Rapid population change in China, 1952-1982,
National Academy Press, Washington, D.C., 1984.

Basil Ashton, Kenneth Hill, Alan Piazza, Robin Zeitz, "Famine in 
China, 1958-61", Population and Development Review, Vol. 10, No.4.
(Dec., 1984), pp. 613-645.

Xizhe Peng, "Demographic Consequences of the Great Leap Forward in
China's Provinces", Population and Development Review, Vol.13, No.4. 
(Dec., 1987), pp. 639-670


秋实
2000-04-28
（[秋实] 2000-04-28 于 人民日报BBS论坛之强国论坛深入讨论区）

附录：
死亡率、民主化与中国
（[恩德] 2000-04-28 于 人民日报BBS论坛之强国论坛深入讨论区）
众所周知，俄罗斯民主化十年来平均寿命下降，死亡率
上升，但很少看到数字方面的报道。我想把俄罗斯民主
化十年和三年自然灾害作一个比较，因此查找到了一些
美国及俄罗斯官方的数据：

1990年：前苏联死亡率千分之十

1994年：俄罗斯死亡率超过千分之十五

1999年：俄罗斯死亡率略低于千分之十五

俄罗斯人口的基数一亿五千万，乘千分之五， 为每年七
十五万人。乘以1994-1999五年，为三百七十五万人。
1990-1994可保守估计为一百二十五万，因此由死亡率上
考虑俄罗斯十年来多死了五百万人，占人口比率3。33%。

三年自然灾害时中国的人口基数为六亿人，由死亡率上
考虑多死了一千万人，占人口比率1。67%。

因此俄罗斯民主化带来的灾难是三年自然灾害的两倍，
中国如果发生同样的灾难，因为人口基数大，将会多死亡
四千万人。如此大的代价，即使发生的机会极小，我们也
应该慎之又慎。也许民主化有一些好处，但风险也极大。
考虑到本益比，不是一个好选择。

同样三年自然灾害无论如何是个大灾难，即使西方再次封
锁中国，同等规模的灾难都不应该再发生。

所以中国不需要民主派，也不需要激进的极左派，最需要
的是不讨好的保守派。一切变革即使有最崇高的理想做后
盾，也要小心的进行。崇高的理想往往没经过现实的检验，
实行起来也许会带来灾难。而现行的一切虽然惹人讨厌，
只要还没使得民不聊生，就不应该着急全部推翻。

最后附一句，数字也是会骗人的。俄罗斯民主化与三年自
然灾害实际都没有以上数字显示的那么可怕。俄罗斯没有
三十个人里就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死掉，中国也没有饿死每
六十个人里的一个。嘿嘿，正道是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
妙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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