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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马悲鸣: 蒙古马是如何游牧的?

送交者: 草虾2004/05/19 1:11:41 [矛盾江湖]


蒙古马是如何游牧的

马悲鸣

上回我讲述了一下内蒙草原的羊群是如何游牧的。现在说马群的放牧。

我在以前的文章里曾说,如果有来生的话,我最大的愿望是投胎当儿马子。带着三十个老婆,还不用管她们饭吃。结果要是遭骟,可就倒霉了。

所谓儿马蛋子,是指没有骟的公马,蒙语叫“阿泽勒”(请芦笛帮我矫正蒙语错误)。被骟了的马叫“摩勒”(和汉语“毛驴”发音近似)。骒马叫“姑”。空怀未孕的骒马叫“索白姑”(和汉语“烧排骨”发音近似)。我说下辈子投胎当儿马,就是指没被骟的公马。

蒙古马一群大约两三百到八九百,再多就分群了。一般平均四、五百匹一群。

我在上一篇文章里说过,内蒙古草原牧区受害在生套内地农村政策。合作化高潮时,牧区也按农村那样三级所有。我们全旗分成了五个公社,分别名为一佐,二佐,直到五佐。公社下面辖大队,大队下面辖小队。而我们那里草原的面积极大。公社要开一次群众大会,各队得拉着蒙古包走两天才能到会场。由于地域辽阔,根本管理不过来。

后来终于向现实让步,没办法改成两级所有。公社下面辖大队。大队下面直接就是浩特了。实际我们大队一共只有三十来户,两百来口,就是内地农村一个小队的人口规模。全队草场长轴八十里,短轴四十里,有的地方我到离开都不曾去过。

说起来,共产党政府的少数民族政策一开始还算宽厚。蒙古族划阶级比汉族降一等。与农村地主相对应的牧主享受内地富农的待遇。白音(富牧)享受内地中农待遇。白音牧主的牲口都合作化了,也没遭批斗,更没象内地村村见血似的杀牧主。

把三级所有改为二级所有时,重新分了一次队。原来我们队的白音牧主都带着虽然已经合作化,实际还是自己放牧的畜群到南边陈子明他们公社(不是他们队)去了。我们队的“亚多、亚多立刻马拉沁”(贫下中牧)只剩下21匹骟马。除了四匹给大车,只剩17匹了。连马倌都得骑骒马。等我们下到队里时,我们队的马群已经有五百匹了。到我离开时已经有两群大约一千匹了。

那时国家统购统销的指标有限,队里最愁的是有马卖不出去。一匹一等马卖560元,赶到口内,可卖到两千。

一群马有两个马倌。一人是大马倌,一人是小马倌。这是事先说好的。大马倌有决定权。我一开始没料到马倌的“倌”字和当官的“官”(蒙语叫“达勒嘎”)字不是一个字。于是问马倌∶你是马群(阿多)的“达勒嘎”吧?

马倌摇头说∶“不是”。马倌是“阿多沁”(这“沁”字相当于英语里的'or'),“阿泽勒”(儿马)才是马群的“达勒嘎”。

两个马倌野放五百匹马,怎么放?丢了怎么找?

其实真正担任放马任务的不是马倌,而是儿马。

儿马有性欲,故其有圈骒马的本能。一匹儿马的性能力大约能满足二三十匹骒马。它圈住这些骒马不许走散,再加上骒马带的驹子,还有习惯成自然跟随的骟马,大约组成五十匹上下的一个小儿马群。一个五六百匹的马群,就由大约十到十二个儿马群组成。

儿马都是永不打鬃的,长发披肩到地,看起来甚是雄壮,一眼就能认出来。马倌每天的工作是凌晨出发寻找到自己的马群,收拢到井边或湖边河边饮水。饮完后帮助来换马的人套马,就由着马群再自行散去吃草。马倌就回家喝茶睡午觉去了。

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再去找到马群,轰去饮水。饮完后再帮换马的人抓完马,就再由着马群自行散开去吃草。

马倌的本事第一在找马,第二才在套马。头天晚上散开的马群,第二天凌晨在哪里,马倌心里得有数。半夜一听风声和风向,就得知道天亮去哪个方向找自己的马群。

因为儿马子控制着各自的一小群,所以各个儿马群不会走散。马倌要紧的是把所有的儿马群都找到。而马群里的各个儿马吃草行进的速度是不同的。勤快的儿马子带着自己成群的妻妾走在最前头。然后依次是速度渐慢的其他儿马群。最懒的儿马带着自己的妻妾走在最后。一般的情况下,各儿马的先后秩序不会乱。所以马倌只要发现其中一个儿马群,就大概知道在这个儿马群前后各自还有几个儿马。发现走在最后的儿马,则全群都在前面。发现最前面的儿马,则不用再找了,直接往回赶着,就能收拢整个马群。

游牧是有苦无累。一遇到雨雪天,牲口跑的四处都是,就难找了。可是在好天,就没多少事可干。

马倌在队里地位最高,相当于半个队长,说话是有分量的。因为大家都想省自己的马,只好打主意向马倌借公用马,当然都要和马倌搞好关系。而能当上马倌的先决条件必须是套马好手,所以马倌都特别牛气。

我们队有两个汉人,都因得罪了马倌而挨马倌的整。说起来这种整人也很特别。

队里马是公有的,但各人的骑乘权却是私有的,就是郑义所痛诋的“公有私用”。我们刚去的时候每人一匹大马(骟马),两匹三岁子,两匹二岁子。共五匹马。二岁子就是前一年下的马驹,各人自己调教。二岁子和三岁子不算大马,公母都有。一般人就是各自一公一母。

转过年春天,所有前一年的三岁子,都成了四岁子,必须交公。公的骟了就是大马了,母的到了四岁子就可以怀孕下驹子,一般不让再骑,归马群了。但偶有空怀的“烧排骨”,也可以当备用马来骑。

每当春天马群从冬季走场(奥特)回来,打鬃骟马时,个人有自主选择权,在原来的大马和刚骟了的四岁子两匹里选一匹交公,留另一匹。一般人因为四岁子都是自己从二岁子调教了两年压出来的,习惯和毛病都合自己的脾性,又有了两年的感情,很多人愿意交大马交而留四岁子。

这时候马倌有一个特权。如果他看中哪匹四岁子值得留儿马,则那匹马必须交公,原主就无权留了。我们队两个汉人(不是知青),就因为得罪了马倌,好容易自己调教起来的四岁子都被充了公。

其中一人调教的小红马因为个头太小,没人肯压,一直到了三岁子才由那个汉人要了去训练。不料刚骑了一年,就被马倌硬给充公了。把那汉人气得和马倌大吵了一架。但马倌就有这权力,任你怎么吵,他就一口咬定这是匹好儿马。

一般儿马到了四岁时已经开始圈骒马了。但这匹小红马在整个四岁子一年里根本没有性欲,一个骒马都不圈。以至于每逢马倌在马群里遇到那个调教它的汉人时,都要遭那汉人挖苦,说马倌就是为了报复自己,才故意把他调教的马给留了儿马。而每次那马倌都说这匹儿马没问题,不信你等着瞧。

还真让马倌说着了,等到了五岁子下半年,那匹小红儿马一下子来的性欲,疯狂地圈起骒马来了,硬是从其他儿马子那里抢来了足有四十来匹骒马,外带跟随的骟马和驹子,它的儿马群成了全队最大的一个儿马群,走起来排成一长串。

那个汉人一看到自己的儿马这么有雄风,不禁称道起马倌的眼力来了。另一匹被这个马倌强留儿马的另一个汉人训练出来的黑马,后来也成了相当出色的儿马,不但儿马群大,而且下的驹子又多又好。

我们下到大队之前,我们队曾捡了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一整个儿马群,但其中的骒马都不下驹子,而且都是脾气暴烈,却又跑得其快的“烧排骨”。直到我离开大队,也没人来认领那个儿马群。

我们旁边一个队有个经验老到的大马倌和一个全公社套马技术最棒的小马倌长年合放一群马。我见过那小马倌套马,简直就是一种表演艺术,看得人肾上腺素分泌不已。

这个小马倌都三十大几了,就是不结婚,估计有恋母情结,特别喜欢老马倌的妻子,在老马倌家里长住。老马倌的妻子没有生育能力,挤奶、烧茶、做饭、捡牛粪、打水,侍候他们爷俩两个马倌。晚上在同一个蒙古包里怎么睡的,就由着人们瞎说了。反正老马倌对小马倌特别好。

后来我们队那个把两个汉人调教的马都给留了儿马的马倌患癌症去世了。邻队这位小马倌才把我们队去世马倌的老婆孩子一车拉到他们队里去结婚,算是结束了寄居老马倌家的生活。

下辈子我就想当那匹小红儿马子那样的儿马。妻妾成群,还不管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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